丧葬中嵌合的礼物流动
更新时间:2020-09-02 17:00:01
摘要丧葬是人生仪礼中重要通过仪式之一,其中嵌合的礼物流动富含文化特色。通过对南溪村纳西族丧葬仪式中嵌合的礼物流动现象分析,阐释它具有时限性、多样性、差
纳西族村寨南溪村位于北纬26°47′03″,东经100°11′20″,行政区划归于云南省丽江市玉龙县黄山镇南溪行政村,地处丽江、鹤庆、拉市的交界处,东部与黄山镇的文华村相接壤;北部与太安的吉子村相接壤,以鸡冠山西麓为界;西部与太安汝南村相接壤;南部与七河的后山、前山两村相接壤。该村距离丽江古城24公里,是丽江境内海拔最高、地理位置最独特的一个纳西族村寨,地处山顶平坝,却与市区和山下坝区若即若离,因而其生态和文化都具有相对封闭和独立的空间,素有“小香格里拉”的称誉。整个南溪行政村下辖8个自然村:满上、满中、满下、旦前、旦后、鹿子、文屏、金龙。这里的世居居民均为“和”姓纳西族人,共有367户,纳西族人口占95%。2010年7月,笔者在南溪村做调查时,偶遇旦前村小组的村民HSX因病医治无效谢世,村民们正为其准备葬礼,征得主人家同意后调查并拍摄了这样一个纳西族传统的火葬过程[1]。通过对南溪村纳西族葬礼调查并结合影视拍摄材料的整理,分析并论述以葬礼为社会联带,实现嵌合在社会中以象征性礼物形式流动的经济现象中所包含的实质,是认识民族文化的又一视阈。
一、礼物与纳西族丧葬研究
在人类学家关于礼物研究视域里,有几类著名的礼物流动或交换,库拉是一种双向的、制度化、礼仪性的礼物流动交换体系[2]84-89。夸富宴所表现的是在富含竞争性的经济消耗中获得社会资本重新分配的一种趋向[3]。以“惑”为力量的礼物交换往往伴随着三种不同的义务——给予、收受与回报[4]。以“婚姻”为礼物的交换则是用相互不同的妇女交换来实现、表达、构建不同类型的文化结构[5]。从下岬村礼物的流动中看到,大部分礼物交换关系都是通过实现互惠原则来维持的,互惠原则在中国礼物交换体系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其内涵变得更加丰富[6]。
而南溪村葬礼中嵌合的礼物的流动则是其存在的又一模式。南溪村殡葬形式除了火葬以外,还有土葬、火葬和土葬结合的方式。对其丧葬研究早已被研究者关注,总览已有的研究成果具有以下特点:第一,采用“主位”的研究方法以村民“民族志”日记的形式反映丧葬这一“本文化”;第二,通过田野调查阐述社会背景下南溪村丧葬礼仪的变迁,分析其社会功能和所蕴含的文化内涵;第三,通过社会历史调查撰写调查报告,梳理丧葬仪式过程,研究纳西族文化及其丧葬文化的研究;第四,纳西族通史、历史文化研究和纳西族与他民族关系研究类著作中把丧葬作为其内容的组成部分对丧葬历史渊源做阐释和论述;第五,通过对丧葬的研究,展现纳西族的政治、经济、文化、宗教、信仰、文学、音乐、舞蹈、灵魂观念等方面的文化特征。但是,受研究视野限制使得既有研究深入程度受限。特别是对丧葬中嵌合的堪称庞大礼物流流动现象的分析和对其实质的解读,都是从葬礼带给当地人经济生活的负面影响、伦理道德、社会整合、促进社会发展、民族认同、文化调适、文化复兴等角度为切入点进行研究,而文章则是从经济人类学与礼物流动相结合的视角给予研究。
二、葬礼中嵌合的礼物流动
经济活动是人类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以不同的表现形式和存在方式“镶嵌于”即嵌合与人类活动任何时空。经济人类学认为,“经济被嵌合在社会之中” [7]14。而这种“‘经济’活动或‘经济’行为,并不是一种始于经济关系的社会行为,‘经济’行为的仪式是由习尚、传承、传统、神话所决定的。而对行为的使动者来珠海到无锡物流说,这种行为意识能在一定的社会联带(social communication或social transaction)中才能发生作用”[7]10。 “这些行为本身并不像在近代市场社会中那样成为一定程度上的独立行为,而是被嵌合在礼仪、习尚中的附带行为”[7]18。“每一个仪式,每一项传统规定和风俗都存在相关的物质上的赠与与回礼”[2]148。而作为人生重要通过礼仪的“葬礼被看作是将死者的灵魂送往死者世界的必经的手续”[8] 。丧葬中是以葬礼为社会联带,实现嵌合在社会中以象征性礼物流动为表现形式,实现人类丧葬活动中的经济行为。
南溪村家族中一旦有人病入膏肓,家族内人就会轮流守在患者身边,给病人说一些宽慰的话,也以便在患者去世时将口含放入口中,纳西语叫“si33sɑ21”(绍沙),①(①南溪村纳西族一旦家族中有人病入膏肓,家族内人就会轮流守在患者身边,给病人说一些宽慰的话,也以便在患者去世时将“口含”放入口中,纳西语叫“si33sɑ21”(绍沙):三粒碎银(女为一粒)、少许茶叶、九粒米(女为七粒)放入其口中,并向其指引通向祖先的灵魂路。南溪村纳西族的还魂路中有七站:南溪村——堵可洛(文笔峰下一关隘)——文华村——长水下村——茨满——普济——束河。)并向其指引通往祖先处的灵魂路,即接气。然后就会以吹牛角号为信号通知村里人,与此同时家族内人通知全村人这一死亡讯息,村民们都不约而同的来到死者家,有人抬棺、扫棺,放铺垫;有人背水、烧水,为死者洗尸;洗完尸体,穿上衣服后入棺。大家一起把灵柩抬到正房中间安顿好,把在洗尸时拧死的鸡脚用棕皮包好挂在灵柩上面。随后,死者的儿子在灵柩前摆好鸡心汤,接着摆来一碗“i21u33ho33”(及足好)。②(②纳西语“i21 u33 ho33”(及足好)意为死者的入棺饭。)安顿完尸体以后,由儿子抬着新做好的杏枝三脚、鸡毛、柴、土罐子、碗、杯子、毛巾等,一人吹牛角号,众人齐呼:“ru21y33,ru21y33,hɑ33hɑ44,hɑ33hɑ44”(入绪,入绪,哈哈,哈哈)③(③纳西语“ru21y33,ru21y33,hɑ33hɑ44,hɑ33hɑ44”(入绪,入绪,哈哈,哈哈)是“ru33sy33”(如顺)的口号,由头戴毡帽,身着毡衣,手执武器(劳动用的铲子),装扮成武士守卫在死者的灵柩前或者去火葬场为死者开道,吓唬和驱赶来上祭的人们带来的或者路途上遇到的鬼,为守卫死者的安宁。“ru33sy33”(如顺)在葬礼仪式中很受人们的关注,其活动一般是某项仪式开始的标志。)到“z33bu33i21”(之不吉)④(④纳西语“z33 bu33 i21”(之不吉)是指人鬼阴阳交接的地方,一般在死者和家族火葬场的路上。)以后把杏枝三脚安放好,下面放一些碎木块做烧饭状,再架上土罐子等炊具,由走在最后的人用石块把架在三脚上的炊具打烂。早饭时,主人家把帮忙入棺的人请来同家族的人一起吃饭,饭后村人就会一起准备死者的葬礼,商定出丧日期、戴孝事宜、组织丧葬职事以及相关事宜。 丧葬活动第二天,分别嫁到后村、前村的侄女HXQ、HXF在家家做上一顿丰盛的美味佳肴,招待她们家至亲,而至亲备一份礼(米、酒、肉)送到家里,这种做法纳西语叫“命川当”,⑤(⑤纳西语“mi55t ’uan33ta55”(命川当),意为安慰孝女。一般是死者的女儿或侄女在自己家做上一顿丰盛的美味佳肴,招待她们家的至亲,至亲们带上一份礼(米、酒、肉)送汕头到南京物流到家里,以示安慰。饭后至亲们又带上一份丧礼随女儿或侄女家人一起来到死者家,他们一方面是参加葬礼,更主要的任务是劝、扶在灵柩前哭诉的孝女。 )意为安慰孝女,吃完饭后大家又带一份丧礼一起来到HSX家,他们一方面是参加葬礼,另一方面劝、扶在灵柩前哭诉的孝女。嫁到别村里HSX的姐妹们,也以同样的方式,先在自家招待亲戚并收一份礼。HXC家正房中间一间房子停放红色的灵柩,走廊上布置上了祭坛。一般或远亲送来的丧葬礼收在南楼上,西屋楼下收家族或至亲送来的丧葬礼。收礼、记账、分发孝布由专人负责。账簿分为“悼念HSX千古柩前人情录”和“孝簿”两类,分别记载亲友和家族人员的丧葬人情礼。收礼台就设在灵柩的右侧,所有的礼物都是在灵柩前献祭和登记的。
病殇者HSX与HXD是叔侄关系,所以此次丧葬活动的场所分设在HXD、HSX家两处进行,两家距离约50米。HXD家园子里搭了临时伙房做待客菜,院子里摆满的方桌和凳子(10套)用来招待第二和第三天参加丧葬活动的来客而陈设的。负责本次丧葬职事人数有60多人,还不包括家族人员20多人组成的“u33ro33”(足若)①(①纳西语“u33ro33”(足若)是指抬灵柩的村民,一般为家族人员。)队伍。第三天,各地来参加葬礼活动的人三五成群陆续而至,所带丧葬礼是5斤米,1挂肉,1瓶酒,10-50元不等人民币,也有些人应该来却没有来参加祭奠的村民和亲戚托人带了丧葬礼,并记在人情簿上。当天参加葬礼的人只吃一顿丧葬宴,对于这些托人带了丧葬礼的人,正如死者大门口的对联:“或去或来吊客情,不迎不送丧家礼”所言一般,是不做单独招待的,但是日后其家中有事时是要还礼的。第四天上午,孝子到家族人家中挨家挨户请职事们,“足若”们吃过早点以后,孝男孝女、家族人们和近亲带上煎熟的食物、烟、酒、香到火葬场伏山,同时招待这次丧事活动中的各种职事和“足若”。午饭后收礼记账的人交账、点物等,收到的丧葬礼人民币12003元,公鸡、猪头、挽幛(毛毯)、大米、肉、蚕豆、大麦、小麦、玉米,烟、酒等若干,家族人们和亲戚的安慰金若干,物款合计约人民币23000元。第五天,留居在死者家里孝男孝女和家族人员吃过早点后,给孝女和家族人员们带回一些丧葬礼,包括肉、烟、酒、米等,纳西语叫“na55ua21”(那娃),②(②“na55ua21”(那娃)是按照传统规矩由死者的儿子们分配给女儿和侄女们带回一些丧葬礼,包括肉、烟、酒、米等的做法。)按照纳西族的传统规矩他们应该带回家一些,当然也会给HXD家分一些。然后,由孝男的家人给家族人员做顿饭,吃完饭后散伙,葬礼结束。这次丧葬活动费用和丧葬礼及物品相抵,基本可以持平。
南溪村纳西族丧葬中的礼物,按照形式可以分为两大类:一是物质形式,包括花圈、花篮、挽幛、鸡、猪头、大米、肉、蚕豆、大麦、小麦、玉米,烟、酒、火葬用的木材、丧葬礼金和慰问金等;一是劳动力形式,所有的职事、厨师、“足若”、家族人员、烧尸人等礼物主要是劳动力形式,当然也赠少量的物质形式如慰问金等。“在互惠交换中出现了两种情况:一是用等量物品偿还礼物或以对方的服务来抵偿礼物;一是赠礼的一方利用他人的劳动,达到抵偿礼物的目的”[9]264。按照性质可以分为三大类:首先是献祭用的花圈、花篮、挽幛;其次是亲戚朋友们赠送的鸡、猪头、大米、肉、蚕豆、大麦、小麦、玉米,烟、酒、火葬用的木材等办丧事必备物品;最后是丧葬中赠送的丧葬礼金和安慰金,1000元到2元不等。“货币代表一种社会关系,不过采取了一种具有奇特的社会属性的自然物的形式”[10] 。按照亲疏关系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姻亲,即亡者的兄妹、侄女等,他们赠送的礼物最为贵重,除了物品外还有1000-200不等的现金;另一类是家族人员和亲朋好友,他们礼物的形式和数量各异。无论按照怎样的标准来分类葬礼中嵌合的礼物,然而其共性和实质是“一切商品都是暂时的货币;货币是永久的商品”[11] 。
三、礼物流动的特点与实质
礼物流动本身是一个复杂的社会实践过程,而葬礼中嵌合的礼物流动表现形式和数量各异,其流动过程中表现出了很多的特点。象征性交换是葬礼中嵌合的礼物流动的基本特征。由于死者的离世,生者的社会活动发生了一定变化,在生者的想象中死者所依存的“冥界”也如人间一般,需要各种各样的礼物。在葬礼中,所有礼物流动都是以死者为核心展开的,礼物由献祭者带来后首先是献在灵柩前或者经过灵柩前作为献祭品献祭给死者。丧葬礼物馈赠首先是赠与者通过献祭的方式与“冥界”进行对话和交换而赠与死者,经过灵柩前在完成给死者献祭使命以后,继而以“死者将礼物馈赠给生者的象征形式”转向生者,才实现生者享用的交换目的,礼物的接受者转换成了死者的家属成员。这正如栗木慎一郎所言:“通过神启圣物,一个事物会变成某种‘截然不同的东西’。然而它终究不是原来的那个事物。”[7]143在HSX灵柩前,设置了收礼台,所有献祭者带来的礼物首先都是通过献祭到死者灵柩前以后,才开始分门别类的登记和处理,而最终所有的礼物都交予死者的家属们。而综观整个葬礼中嵌合的礼物流动具有以下特征。
(一)多样性是葬礼中嵌合的礼物流动的形式特征
葬礼中礼物的表现形式是多样性的,既有物质形式,如花圈、花篮、烟、酒、鸡、肉,大米、货币等,也有非物质的表现形式,如劳动力。这两种形式是互补的,而献祭礼物总量大约相等,如村民HSF献祭大麦酒1斤、人民币50元;而村民HSF献祭大米10斤,大麦酒1斤、人民币30元,二人献祭礼物总量大约相等。又如以“劳动力”为献祭礼物的一种表现形式的家族15户人员按照每户人民币30元标准作为献祭礼物的另外一种表现形式。另外,多样性还表现在礼物的馈赠者既有男性,又有女性;既有长者,又有年轻人。然而,这样的多样性特征的礼物馈赠者是具有一定的范畴限定的,以“劳动力”为献祭礼物表现形式的只有家族成员;又男女长幼的分工也有所不同。 (二)限制性是葬礼中嵌合的礼物流动的时空特征
丧葬礼物的流动时具有极其严格的时空限制,献祭礼物的时间区间和空间分布是相对固定的。对于南溪村纳西族葬礼而言,献祭礼物的时间区间就是在举行丧葬仪式当天及前一天这两天时间内的任何时间点,献祭地点为死者HSX的灵柩前,如前所述不能到丧葬仪式现场的献祭者都是托人代为献祭丧葬礼。如果一旦错过这样一段限制性很强的固定时段和特殊地点,那么就不能完成这样一个特殊的嵌合与社会中的以象征丧葬礼物为表现形式的经济行为。通过“人情录”和“孝簿”记录主家是非常清楚的,主家会分析个中缘由而确定是否需要调整亲疏关系程度等,这样以来就会影响到亲属之间秩序和社会关系的调整。另外,丧葬接受馈赠的礼物一般只能在同样的场合中回赠,具有相对限制性。
(三)差异性是葬礼中嵌合的礼物流动的人际关系亲疏特征
丧葬礼物的多寡直接反映了献祭者与死者及其家属成员之间的社会关系和人际关系亲疏程度,而其具体表现呈现出两种倾向,一是献祭者献祭的丧葬礼物数量和形式都很多,以此来表达相亲的程度,如:侄女婿HWX献祭的礼物为公鸡1只、肉1对、猪头1个、大米1盆、玉米1盆、小麦1盆、99红河1条、啤酒1瓶、大麦酒1瓶,茶叶2袋,人民币1000元;出劳动力的家族人员每户人民币30元;其他亲朋好友根据自身的经济状况和主家关系亲疏程度献祭的礼物形式和多寡不一,实物以米、酒为主,货币10元、100元、200元不等。后山村小组的HMY虽然只献祭人民币2元作为礼物,但他是作为本次丧葬的烧尸人,以赋予神圣而特殊意义的劳动作为献祭的礼物。如果某家亲戚很拮据,则根据自身的经济情况献祭,礼物形式不限,即使不是家族成员,也会多付出一些劳动力。入乡随俗,笔者和参与调查的人员一行5人也纳入了这个特别的礼物流动序列,依照当地风俗第一天献祭礼物为大麦酒5瓶、人民币300元、99红河1条,第二天因人数变化又献祭了一次礼物,当然也依照惯例得到了主人家的盛情款待。总之,通过差异性的献祭礼物数量来表达了以主家为圆心的人际关系疏密程度圈。
(四)普遍性是葬礼中嵌合的礼物流动的地缘特征
“赠礼的意义是表达或确立交换者之间的社会联结。赠礼与回礼便赋予参与者一种信赖、团结、互助的合作语言”[9]264。丧葬礼物的流动是以死者为核心基于地缘和血缘向其所在区域内辐射,如前所述纳西族的“命当川”,死者的亲属在自己家里收礼并做饭招待至亲。随后,至亲们随同死者亲属一起来到死者家里献祭礼物。这种传统做法在当地是普遍性的、大众化的,并通过亲属、村寨逐级向外扩展传播,通过礼物维系一个具有特殊地缘和社会关系的社区。另外,虽然随着时代和文化的在不断地变迁,礼物也被赋予了时代特点,如送花篮,但是献祭礼物的形式和类别在当地具有普遍性地缘特点,如传统的熏肉、大米、玉米、货币、劳动力等都是当地普遍的礼物内容和形式。
(五)长期性、不定性和延续性是葬礼中嵌合的礼物流动的时空传承特点
丧葬仪式中礼物的偿还是延时的,根据“人情录”和“孝簿”记录的数量,一般作对等回赠,而这种偿还性质的礼物回馈是具有时空上的不确定,并具有延续性。据笔者调查,前来参加献祭的一部分人就是“偿还”丧葬礼物的。甚至,有时候是儿子偿还父亲当年的丧葬礼物,“奔丧还礼”的普遍特点彰显淋漓尽致,而“人情录”和“孝簿”隐晦的作为契约维系着双方的“礼物债”。而作为HSX的家人,“人情录”和“孝簿”上记载的“礼物债”也是他们日后偿还依据和记忆。这样以来,葬礼中嵌合的礼物流动传承时具有长期性、不定性和延续性,并隐晦地通过“人情录”和“孝簿”等形式契约式代际传承,具有很强的延续性。
(六)非制度化和灵活支出是嵌合的礼物流动传统的特点
南溪村纳西族丧葬仪式中嵌合的礼物流动表现出有序而又“非制度化”和灵活决定礼物支出的特点。“大多数仪式行为都带有表演成份,而几乎所有的群体性公开仪式都毫无例外地伴随着一系列的表演项目。一个仪式的一系列行为组合,就是一系列的表演组合”[12]。在丧葬仪式过程中,家族人员、村民、姻亲、亲朋好友、职事等人员及他们的礼物都是根据当地的风俗习惯按照一定的时空顺序依次出场,所有的礼物及支出数量没有明确的制度化规定,是一种“非制度化”约定俗成,献祭者可以根据与死者及其家属的亲疏关系来灵活决定礼物支出的多寡。然而,有时候会通过户长会议讨论丧葬礼物改革事宜,如“从和益先的葬礼开始,改变过去村民(足若,村民每户一人)凑5两米、3两肉、1元钱的做法,改为不凑米、肉,而每户凑10元人民币,吃两餐饭”[13] 。即便如此,这种通过户长会议讨论改革的做法仍然是一种“非制度化”约定俗成,具有习惯法的特点。
丧葬中以象征性献祭礼物是嵌合在南溪村纳西社会中的交换,是纳西族自身文化观念、经济因素、社会因素、团结互助等多反方面因素共同缔造的结果,具有典型的民族特色。但是,作为一种文化象征符号、社会财富和资源,丧葬中嵌合的礼物流动除了具有上述特点外,还形成了以家庭为基本单位和中心,基于血缘和地缘关系,逐层向不同程度亲疏关系的亲属、不同村寨和地域扩展和辐射为半径的社会结构、礼物流动圈和社会生产的再生产分配圈。虽然南溪村距离丽江古城24公里,地处山顶平坝,与市区和山下坝区若即若离,因而其生态和文化都具有相对封闭和独立的空间;但是,已在丽江开出租车并且已经形成品牌的南溪村人遇到丧葬就会全部返回,亲属、家族成员、亲戚、朋友以及与之相关的人员都会随之而来,一个家庭的丧事成了大家的和整个区域的大事,正常的社会结构被重置、分配和调整,礼物流动圈和社会生产的再分配圈随即形成,南溪村与外界,纳西族与其他民族间的互补性联系以这样的方式得以实现。丧葬中“命当川”和“那娃”的做法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的证实了这一点,礼物流动圈和社会生产的再分配圈的形成使得这次丧葬活动费用和丧葬礼及物品相抵,基本可以持平。这样以来,既避免了主家因丧葬这一突发事件而带来经济和社会压力和不平衡,又从实质上建构了多样化的再分配和互惠关系,并最终指向基于当地血缘和地缘双重性社会结构的社会关系再生产与配置。礼物流动绝不仅仅是经济行为并实现经济目的,其实质则是指向社会关系和社会生产的再分配,这正如C·A·格雷戈里所说一般:“礼物经济中的消费并不是简单的进食行为,而主要是涉及社会再生产和生物再生产中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调节。”[14]90 礼物的“意义在于他们背后的传统和风俗所赋予的社会力量,它给这些礼物以特别的价值,使它们笼罩着浪漫的光环”[2]304。“村民们把随礼作为一种既表达道德义务,又表达诸如关心、爱慕、感激和悲伤等情感工具”[6] 。葬礼中嵌合的礼物流动表明,通过礼物的流动表达感情、实现互惠互利,获取使用价值、协调当事家庭因成员变化而产生的不平衡。“在人类学的资料中,我们可以看到,在一些以‘礼物和赠品交换’的互惠模式或再分配的因素和机制整合了整个经济,并以其为体内经济运行主要形式的社会中,仍存在着商品性的交易形式”[9]283。“礼物经济中东西的人化,并不仅仅是克服人的再生产过程中实践问题的一种手段,而且是消费方式占主导地位的一个方面”[14]104。这样以来,礼物便成为了社会话语的织线,通过嵌合在葬礼中的礼物流动,消费方式和消费行为是通过形形色色隐喻的构建,实现了社会关系和社会生产的再分配,强化了社区外部的边界区分和社区内部的社会关系。与此同时,“我们眼中的‘自然物’,实际上是各种不同的‘人为’文化逻辑锁构建的。我们社会中对不同物质要素的运用,或特定的使用价值的实现,是与不同文化系统的方式相互连接的”[9]230。通过嵌合在葬礼中的礼物流动所描绘和社会关系、社会生产的再分配,是纳西族文化乃至民族文化的内涵之一,“人类的经济过程既是‘自然的’,也是‘社会的’;既是实在的,又是意象的。物质要素不失其客观实在性,但同时被赋予了某种文化上的象征价值,同样也被赋予了物质性”[9]229。只有把它放在这样的宏观背景中理解,才能更好地理解自己及他者的世界。
四、结语
综上所述,纳西族村寨南溪村葬礼中嵌合的礼物流动,具有很多本文化的特点,它是一种身兼多种功能的复合型礼物的流动,而其整个过程是嵌合在社会之中的,它以象征性的献祭礼物为表现形式,实现了多样化、复杂化的互惠互利和社会关系、社会生产的再分配,从而和谐地构建人类与人类想象中“冥界”、人与人类之间的相互交流和融合关系。这种嵌合在社会中的礼物流动不仅实现了经济目的,发挥了经济方面的作用,也发挥了社会和文化方面的作用。因此,很难用某一种特定礼物模式来分析,而以经济人类学的视野把它放在“本文化”的背景中,以“主位”的视角对其特点和实质给予动态全方位研究,有助于对其更进一步的理解,进而加深对于民族文化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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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蒲 涛]
On Gift Exchanges in Funerals:A Case Study of Gift Exchanges of Naxi Funerals in Nanxi Village
GUO Zhi-he
(Institute of Minority Research, Tibet University for Nationalities, Xianyang, Shanxi, 712082,China)
Abstract:
The symbolic exchange of gifts is culturally rich and unique in funerals, an important ritual in life. This study focuses on the symbolic exchanges of gifts in Naxi funerals in Nanxi Village in order to summarize its characteristics in terms of time bounded, diversity, differences, obscure contractual inheritance to generations and proportional redistribution by flexible decisions. It is concluded that throug汕头到定西物流h the social link of funerals, such gift exchanges lead to social economic mobility and exchange behavior as a symbol and help construct diversified mutual relationship for the redistribution of social production, providing a new perspective for the understanding of the phenomena.
Key words:
the Naxi; funerals; gifits embedded; symbolic exchange